2016的台湾与香港地区都出现了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分离主义势头在直选体制下似乎得到加强的局面并非突然,金融危机以来,台港地区均出现了经济增长停滞或缓慢的局面,我们所提供的发展红利主要被少数精英群体所享受,而草根民众的相对被剥夺感越来越强烈,再加之传统优越感不断消失的巨大落差,就生成了种种奇葩的景象,台湾有些人亲美哈日,香港有些人怀念殖民时光,其折射的,是这些群体的偏执以及对于现状的厌恶。另外,一个中国原则向来只有一个轮廓,对于其中的内涵却少有维护细则,这也是某些人肆无忌惮的原因,人大主动释法,就是对这种细节的完善,而这,只是开始。
关于台湾问题,在这里补充一点看法。台湾其实是大陆的一块镜子,这面镜子,可以照出我们的信心如何,可以照我们的状况如何。这面镜子,可以照出台湾的政治乱象,也可以看到台湾对于大陆的一些示警与示范作用,在某个层面上讲,台湾也是一个试验田,无论成败,都将给我们的民主化进程提供有益的参考或借鉴,纵观台湾2000年以来每一次选举,虽然乱象频生,但也渐趋成熟,渐趋稳定,值得我们认真的研究,民进党能在缺乏先天优势及现实资源的背景下两次获得执政权,我们且不可为其简单贴上小人得志的标签,此种局面所透出的意义,不止于当下之台湾。当然,新世纪之后短短十六年已经历多次政党轮替的台湾社会却没有出现清新的政治局面,社会共识与理想主义始终是台湾社会的稀缺品,国民两党种种党内党际之间的缠斗充满着政客追逐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算计,种种时光与资源均消耗在无何止的争斗之中,这已是沉疴痼疾,人的视野与格局未随着经济的变化而提升,这几乎是新兴经济体的一大通病。
大约是在小学的时候,我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去村里的大队办公室寻找一份名为《参考消息》的报纸,我喜欢看那上面各种摘自国外媒体的报道,最喜欢其中一个叫作“外国人看中国”的栏目,隐隐觉得其中描述了一个与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与报摘要”的报道并不一致的中国。后来,随着网络的出现,有更多的渠道去了解关于一个不同于我们官方宣传媒体所报道的中国及世界,这要的日子久了,开始形成自己对于世界一些看法,于是在十年前开始撰写国际时事评论,有趣的是,这一时间段恰好撞进了中国崛起加速的进程当中。
最开始的时候,类似《大国崛起》、《复兴之路》这类记录片看久了,我一直担心的是中国能不能顺利的实现崛起,久了,关注重点却发生了变化,就如我反复阅读中国的近代史,从前是种种愤怒现在却感觉当时之种种不易,的确,我们面对历史,把不幸的现状全推给外在因素缺乏客观性。我们所要关注的,不只是国的问题,更有民的问题,在今天我对国民素质的关注反而更心录,我们的国民素质能不能够跟得上时代的脚步?单看朋友圈里充斥着的那些虚假、低劣、偏激、反科学的转发文章,就可以看出国民的某些判断能力。很显然,国民素质提升这事情不能只靠民众的自我提升,执政者自身的示范与推动作用很关键,我们处处以经济性物质化的指标打量国家的变化,可曾真正重视人的素质提升?比如我们觉得大国崛起的进展不错,可是走进每一个公共卫生间,似乎那时的时光仍静止在从前。2016年,通过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已经能够战胜人类超一流的围棋大师,而我们却安于当前的种种姿态。
中国过去几十年的高速发展,来源于三个字,市场化,市场化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释放了人们追求更好生活的激情,但是不加掩饰缺乏节制的市场化越来越背离初衷,几十年后的负面影响也纷至沓来,比如贫富分化。贫富分化不可怕,可怕的是阶层固化,当阶层之间失去流动性,当上一代人的条件就固定好了下一代人的未来,中国社会就会变成了一潭死水。从逃离北上广,再到逃回北上广,一字之差,却能表现出问题的严峻性。人们在起点就可以看到天花板的时候,梦想就变得多余,如果一个社会失去了梦想,也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而我们,还没有做好面对一个停滞或倒退了的社会的准备,但是我们却有足够的声音去反对一切有违自己利益的改革,无论这项改革是否惠及更多。比如,2016年2月出现了一个引发争鸣的新名词,街区制,尚未听到更多细则,我们先听到了反对的声浪,“我出了钱的,凭什么……”,由此可见,任何波及利益调整的改革难度都将超乎我们的想象,那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总能找出种种冠冕堂皇的反对借口。
当前的中国,同时面临着两大与转变有关的挑战,国内要转轨,国际要转序。两个变量同时变化,还要保持一个庞大国家的平衡,这是重大挑战,特别是国内的转轨更是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这次转轨相当关键,其重要性不亚于近代史上的自救历程,转得好,中国成为世上最大的一个发达国家,转得不好,停滞、倒退甚至是崩溃的局面在下个十年等待着我们,别无他路,只有两个字:改革。如果不能在发展的同时不断通过深化改革纠正自身存在的问题,有可能遇到另一种局面:一个充斥着BUG的系统是有可能崩溃于强大的进程当中的。
维护自己利益的最好方式,从来不是期待别人的态度自我改变,而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促使其改变,因此,解决好自我的问题才是关键性的。面对挑战,我们需要有危机感,但不需要恐惧,不需要被忧心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不在于我们忧虑什么,而在于我们忧虑的本身。一个十四亿人口的大国,却担忧几亿人对你封锁,一个十四亿人口的大国,却致力于把最好的商品出口给别国使用,理由是国内缺乏市场,我们的自信要匮乏到如何的程度才会有这样古怪的现状。对于一个近十四亿人口的大国来说,如果不是内部陷入分裂,是没有人可以在外部打败我们的,对于当前的中国来说:一则要有一个安定的国内环境,中国不稳定,一切都将是扯淡;一则要有一个发展的国家态势,中国不发展,内部问题就会压垮自己;一则要有一个改善的国家体系,中国不改革,那些外部的指责不实的借口就有可能变成内部的愤怒共识,自我瓦解。
2016年,国际政治格局正发生着深刻变化,冷战后藉由国际反恐所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开始瓦解,走向新的冷战前沿,面对中国崛起俄罗斯复兴所引发的国际秩序调整,美国缺乏完会通过自身实力来遏制的信心,就只能采取拉帮结派四处煸风点火的方式,意图使中国疲于应付,牵扯中国的精力,使得中国无法有更多资源投入对国际秩序的改造与重塑当中。
从某种程度来说,美国人成功了。在东北亚,它打断了中日韩三国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国与日本、韩国均出现了关系紧张的局面,即便中国与朝鲜,也出现了关系紧张的局面。在东南亚,它将平静的南海炒得风高浪急,中国与菲、越都出现过关系紧张的局面,中国与东盟的经济一体化进程也受到了相当的影响。试想,如果朝鲜半岛、东海、南海这几处没有美国的幕后参与,其局势又怎会演变到近年来这种风波不平的地步,美国不甘心其主导的旧的已经不合理的世界秩序受到新兴大国的冲击,其不择手段的种种表现就见怪不怪了。现在的美国,已经从二战时那个领导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二战后推动世界重建冷战后推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世界领袖,变成一个为维护自身利益不惜将整个亚欧大陆都送入动荡的破坏型国家,处处双重标准,缺乏国家底线,它曾经帮助许多国家从二战的废墟上站起来,现在却又给太多国家留下无法处置的烂摊子,阿桑奇与斯诺登所揭开的,只是这个国家阴暗一面的冰山一角,但是,我们看到了,对此美国没有检讨,没有道歉,甚至即将上台的特朗普觉得这种程度仍不能让其满意,还准备让世界为美国额外付出更多。以破坏者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方式不可能一直有效的。因为你能否得到真正的尊重,在实力之外,还有你的建设性。
人们的思想的变化,总于落后于眼前的现实,甚至那种不如意的现实反过来会让思想变得更加局促与狭隘,其结果就是,人们对于外部那些变化的看法,要么过于悲观,要么盲目乐观,总是缺乏一颗平常之心。我们总是不适应外部的变化,因为未知而迷茫,因为迷茫而忧虑,适应世界的大变局,其实不难,只需要相信自己,实际上,只需要将我们思考的位置放低视野放大距离放远,我们就能看出今天的种种格局并不缺乏历史的参照与现实的挪移。今天的中国,面对种种外部挑战,其最好的解决方案其实源于对内部问题的完善。而完善的前提是,一则我们要承认自己存在诸多内部问题,有些问题甚至比外部的无端指责更可恶,这些问题不能被漠视,更不能被美化,而是要检讨与改变。一则我们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当前的问题,有能力应对未来的挑战,而相信本身从来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使我们游刃有余的克服诸多不足,用建设性姿态去建立起一个更加接近期待的国家现实。
2016年的世界充满了反转的意味,杜特尔特反转了阿基诺三世,埃尔杜安反转了自己,蔡英文反转了马英九,英格兰人反转了苏格兰人,特朗普尚未上台就已经打定决心反转了奥巴马的种种执政成果,当然,中国也有反转之举。
比如,在体育领域。在里约奥运会上,我们似乎遭遇了一次滑铁卢,金牌奖牌的大幅减少不都是坏消息,对于中国来说,这届奥运会具有转折意义,从这届奥运会开始,中国观众开始告别“唯金牌论”情节,不再以是否拿到金牌来作为判断运动员表现的唯一依据,对于失利的运动员,我们更多的是安慰与理解,少有指责与抱怨,而中国运动员在这届奥运会上也勇于展示个性,洪荒少女傅园慧让我们见识了体育俏皮的一面,秦凯对何姿的现场求婚则让我们见证了一对体育情侣的爱情,这些体育成绩之外的多彩,更让我们对未来的中国体育充满期待,希望在国家层面上加强国际体育话语权的争取,而在国民的层面,我们能够拥有一个更成熟的体育视角,体育的最终,是享受其本身的快乐而非陷于政治式的狂欢。
更重要的反转,体现在我们对待海洋的态度。
历史上,在我们的疆域达到海岸之后的几千年里我们的民族都安于高山的屏障与田野的供给,我们始终把海洋当成一种畏途,缺乏一种向海洋发展布局全球的愿望。在中国利益遍布全球的今天,我们不能只依赖于传统的海洋秩序,因为这种秩序已经现出种种令人不安的景象,远者索马里海盗对于中国商船的威胁,近者中国的海域屡屡遇上强权的挑衅,2016年我们对于海洋的重视完全超乎从前:
南海诸岛的三大机场建成并部署防卫设备;
辽宁号航母已经组成编队突破第一岛链进行实战演习,第一艘国产航母即将下水,第二艘国产航母也已传出开建的消息;
中国第一个海外海军后勤保障基地正在吉布堤加速建设;
瓜达尔港正式由中国公司接管运营,我们终于拥有了一个在印度洋的正式出海口;
我们正式启动了马六甲海峡的皇京港建设,它可不只是一个比新加坡港还大的码头,还是一个包括各种经济功能在内的超级经济综合体,此工程是马来西亚的国家工程,也是我们在努力打造的马六甲新支撑点。
其实,又何止是对待海洋的态度。一带一路是一个巨大的标志性工程,我们终于不再只安于国内的建设发展,终于不再只将国外当成商品出口之地,如此建设性的选择,扩展的是我们的生存空间,想要实现的是共同富裕的效果。
2016年是长征胜利八十周年。当年,红军被迫进行战略转移时未必想到能否取得最后胜利,但是,他们没有在严峻的现实中失去信念,而是用血肉之躯进行了数万公里的艰难跋涉,从而在最危险的关头找到了生存的转机。在今天的中国,我们更仍需要长征精神。面对今天中美的大国博弈局面,我们需要有开启一段新长征的精神,不要盲目乐观,不要妄自菲薄,而是坚定信念,坚韧不拔,百折不挠,不要急于求成,而要进行一场持久战,我们的对手,既有我们的竞争者,也包括我们自己,我们要做时间的主人,做节奏的引领者而不是跟随者,我们的最终的目标不是打倒谁,而是超过它,争取成为一个自我完善且被尊重的自己,这样的崛起才更有价值与意义。
啰嗦了这么多,回到黑天鹅的话题上,其实,在2016年,真正黑的不是天鹅,而是我们的思维惯性,我们习惯在已有的认识上观看变化了的世界,等到变化之大超乎想象,我们仍然会把导致这种落差的原因推向外部。黑天鹅无非是全球化的阴影,全球化久了,各种附作用不断积累就有了改变时局的能量,就有了逆全球化的举动,甚至渐成潮流,对于中国来说,我们既要做应对准备,同时也要相信一点,做过一个后起的人口大国,我们仍能从全球化的资源配置中受益,所以我们需要有继续推动全球化与自由贸易的信心与努力。因为美国的态度转变,原来版本的TPP可能只停留在了PPT的阶段,而中国应该继续全力推动更具开放色彩与可行性的RCEP谈判,不能任由局势被破坏性大国主导走向混乱。
在盘点过去一年之后,对于2017年,也做简单展望。
2017有很多国内大事值得期待,我最关注其中两件:一是“嫦娥五号”月球探测器的发射任务,她将要在月球区域软着陆并采样返回,全面实现月球探测工程“绕、落、回”三步走战略目标,其实这任务最值得期待的地方并不是去数十万公里之外取回的两公斤月球样品,而是宣示着我们的科技水平已经可以达到在月落着陆再访问的水准,宣示着我们仍能一步步不断实现之前的规划;一件是“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中国将要通过这一主场外交的重头戏向世界表明,无论反全球化的声音有多响,总有一个国家在以建设性态度努力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而不是人为制造对抗,这既是国家利益的争取,也是国际话语权的提升。
2017年,不会比2016年更安稳,应该是国际秩序大变局剧烈化的一年,当美国失去大国定力,世界都会受到波及。因为新领导人喜欢不按常理出牌,2017年,全世界都观望着美国的举动,也会观察着中国的应对,美国失去定力没有关系,我们自己一定要有定力,如果你足够强大,那么外部的一切压力与挑战只会是尘世间的纷扰,而非决定性的阻断,此时的情形已经和一百年之前完全不同,那时我们一盘散沙,甚至连最基本的工业基础与国防装备都不具备,却要应对同时强大起来的美欧日列强,即便那样,中华民族都没有在泥潭中沉沦,而是奋起。中美关系在经历了奥巴马时代相对平和的八年之后,可能在2017年遇到一次来自对方的恶意调整,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当然,这是一种颠簸而不可能是颠覆,中国不愿意看到全面对抗的中美关系,美国也面对不了一个被迫采取全面对抗姿态的中国。
中美关系可能出现更大波折的同时,中日关系必然更加紧张。把民粹当武器的,后有特朗普,先有安倍,日本跟随美国脚步,利用反大陆立场鲜明的台湾当局来牵制我们的野心在2016年已现端倪。对于拥有自强之心的民族来说,每一个问题都是一种资源,每一次的危机都饱含着民族自强的机遇,春秋战国与民国时代的思想之解放,倘若不是在大乱之世寻找民族自强的解决方案,如何奏出华彩之章,所以拥有美欧日这类既强且富的竞争者不是糟糕的局面,糟糕的是缺乏信心自甘堕落。至于2017年的美俄关系、美欧关系、欧俄关系充满变化也同样不会一帆风顺,全球都在对一个无法预测的特朗普感觉不安,这不安会随着具体施政的展开而具体现出来,原来的热点继续是热点,而新的热点还会不断涌现,2017年,中东地区仍会战火弥漫,欧洲经由选举而产生的黑天鹅更多,俄罗斯举国上下对美国新总统的美好期待怕是要落得一地鸡毛,而在中国的周边也不可能风平浪静,太平洋很大,却总有人故意搅局,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时代,先是青苹之末,然后风起云涌,再然后就是波澜壮阔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