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菲律宾的关系随着菲律宾新任总统杜特尔特今天的访华正经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反转，以至于有人调侃，今年中国外交最大的收获就是“天上掉下一个杜特尔特”。


2016年10月18日，北京，应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邀请，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昨晚抵达北京，开始对中国进行为期四天的国事访问。中国成为他上任后访问的首个非东盟国家。


而中国也派出了外交部长王毅亲自到机场迎接。要知道中国派出外交部长是一个非常高的规格了，按照常例，对于东南亚国家而言，一般都是由分管该地区事务的外交部副部长接机，这次是部长亲自去接杜特尔特，表明了中国对此访的高度重视。


同时一个非常值得留意的细节是外交部长王毅在接见杜特尔特时的肢体语言，一只手握住杜特尔特，另外一只手扶住他的左边肩膀，这是一个不常见的信号，它的意义大概是“兄弟，我们挺你。”以往这种姿态通常只出现在接见巴基斯坦等“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国家”的元首上。这向外传达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为什么菲律宾总统的这次访问会如此重要，是因为这次事件开启的可能不仅仅是菲律宾对外政策的一个分水岭，也不仅仅是中国跟菲律宾历史上的一个新转折点，更有可能是整个东亚乃至东南亚地缘格局的一场大地震，甚至是美国二战后在全球构建的地缘政治格局开始崩解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戏剧性大反转


今年7月12日，建立在菲律宾前任总统阿基诺三世政府非法行为和诉求基础上的南海仲裁案仲裁庭就涉及领土主权及海洋划界等仲裁庭本无管辖权的事项作出了非法无效的所谓裁决。中国与菲律宾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最直观的反映就是大量的菲律宾香蕉都快烂在港口而无法通过中国海关的检验检疫。


但是自冰点以来，中菲关系并没有像非法仲裁案背后的撺掇者日本和美国希望的那样出现进一步冲突，反而是新上任的菲律宾总统开始不断扭转前任的外交政策。


8月18日，联合国批评菲律宾“禁毒战争”致上百人横死，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回应称，他很可能退出联合国，并邀请中国及其他国家再组建一个新的“联合国”。


9月5日，由于美国总统奥巴马表示会在于杜特尔特会面前表示会提到菲禁毒运动中的人权问题，杜特尔指责奥巴马意图干涉，并骂奥巴马“婊子养的”（sonof whore），“我是一个主权国家的总统，我们早已不是谁的殖民地。除了菲律宾人民，没有人是我的主人。没有人。”


9月20日，杜特尔特在家乡达沃市向地方政府官员发表谈话时，更是高调反驳欧盟对其的指责，飚出“F”字母打头的脏话并竖起中指。


10月4日，在回应美国对菲律宾禁毒运动的批评时，杜特尔特向外界表示，美国不但不帮助菲律宾，反而第一个发表批评性言论。杜特尔特咒骂：“你可以下地狱了，奥巴马先生。欧盟最好选择下炼狱，因为地狱已经满了。”


与对美国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菲律宾的新总统上任之后，对中国的态度与前任阿基诺三世截然不同。


10月12日，杜特尔特参加菲律宾海岸警卫队115周年仪式时，拿着一张报纸，向在场的美日代表展示中方援建的戒毒中心，称：“你们看好了，这才是交友之道，而不是光会谴责。”美国和日本的代表当场脸色都绿了。


而在出访前接受央视记者水均益采访时，当水均益问到“您如何来形容接下来对中国的访问”时，杜特尔特说：只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会说这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这是我总统任期的决定性的时刻，这会开创友谊与合作的前沿，推动两国关系在各个方面发展。


他表示，在中菲关系中，还有一些黑暗的部分，当然，他希望完全消除他们，他想要打造更加紧密合作的关系，使中菲关系更加牢固。


事出不常必有因，菲律宾这位新总统各种行为的背后，可能的原因有三：


第一，自2003年以后美国惟意识形态的激进外交政策，正在一步步将其自身的外交空间压缩并推向深渊，将潜在的盟友和现任的盟友推向对手方；


第二，外交并非是这位菲律宾新总统的主攻方向，按照他的施政纲领，他的任务是要完成对国内内政的整合，肃清国内的贪腐力量，外交是他内政的延伸。但是在得不到美国和整个西方支持他内政方针的情况下，必然需要通过外交争取到其它地区大国的支持；


第三，菲律宾作为一个存在着极其复杂和多样政治势力割据的国家，也作为亚洲最复杂的各国情报力量争夺非常激烈的地区，政变和暗杀在历史上并不鲜见，没有大国背后政治势力的支撑，没有人可以长治久安。


美国地缘秩序崩解的开端


毫无疑问，由于曾先后在1899和1945年把菲律宾纳入为殖民地，美国对于菲律宾的影响是巨大的。而菲律宾这次的转向，与美国在地缘秩序方面的崩解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从历史上看，任何试图构建稳定地缘秩序的大国，都必须首先建立赖以信任的外交原则。丧失这一原则的大国，则无法带给区域国家足够的安全感，也就丧失了区域秩序稳定的根基。


奥地利著名的外交家梅特涅，曾在拿破仑最为鼎盛的时期却清醒地预见到拿破仑秩序的不可能成功及最终失败，梅特涅说过的那段形容拿破仑的话，用来形容2003年以后的美国，同样的精确。


他说“奥斯特里茨战役，让世人知道与拿破仑为敌是危险的；耶拿战役，让世人知道对拿破仑中立意味着灾难；西班牙的毁灭，则让世人知道与拿破仑友好是致命的。


他的每一场胜利都在制造着更多的恐惧和敌人，因为事实将迫使列强明白，除非彻底消灭拿破仑，否则任何人都将无法幸存。”


2003年，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拿着一瓶白色粉末在联合国大会上指控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而出兵伊拉克推翻了萨达姆政权。


2011年，中东爆发阿拉伯之春。在前国务卿希拉里的强烈坚持下，西方展开了对卡扎菲政权的轰炸，而根本不顾后者此前曾不断努力地向西方靠拢。


2016年，土耳其击落了一架俄罗斯战机，土俄关系本该急剧恶化，但是不久之后土耳其发生的一场政变，却使得埃尔多安政府紧急扭转跟俄国关系，向俄国示好。因为风闻挑起政变的居伦派，跟美国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三件事看似没有太多因果关系，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向所有非西方国家展示了一幅图景：


如果说入侵伊拉克，让非西方的国家意识到与美国为敌是危险的，那么消灭卡扎菲，则让非西方的国家意识到对美国的善意中立无异于灾难，而在前几个月出现的土耳其政变，则让非西方的国家意识到依靠美国，成为美国的盟友，甚至为它卖命，都有可能是自身难保的。


梅特涅对于拿破仑政权的预言正一点点在美国身上得到验证：美国在全世界的每一场胜利都在为自己制造着更多的恐惧和敌人，事实将迫使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除非彻底消灭美国这个在全球制造动荡的根源，否则任何国家都将没有安全可言。


梅特涅比拿破仑更清醒地认识到，地缘秩序的稳定，不仅仅在于实力，更在于赖以信任的原则。然而，美国的政治领袖希拉里和奥巴马，显然未能领会到这一点，轻易改变一个地区的力量平衡实际上将产生极其危险的后果。


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把大量的海空力量部署在中国周边力图遏制中国，同时联同日本不断怂恿东盟国家中与中国有海权争端的国家向中国发难，而不顾这个计划两点最致命的缺陷：


一是美国根本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赢得一场与中国的核战争，中美两方会爆发核大战的前提是其中任何一方掌握了100%拦截对方战略核武器的能力，但是显然美国并无能力拦截所有的中国海基核反击力量，也无法拦截中国在空中发射的高超声速武器；


二是美日怂恿的那些小国，全部与中国的实力不在同一个水平，不管是综合国力还是军事实力。在那些小国的一两个傀儡政治家的挑动下，小国可能会闹一阵，但长久以往，美日自己没有胜算，却长期把那些小国顶上第一线，再傀儡的国家，也架不住这样折腾。


上周杜特尔特在接受凤凰卫视的采访时已经说得很明白。记者问他：“总统先生，上周结束的美菲两栖登陆演习会是你任期内的最后一次吗？”


他回答：“是的，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已经计划好。我不想让我的士兵被羞辱，因为他们可能被指责。这不是他们的错，我希望避免这种情况。但这将是最后一次。


你知道美国只给了我们两架飞机，没有武器。他们给了我们飞机，但机翼下未装导弹和火箭，而在我们面前有3000架解放军的战机。


你认为爆发战争时我会站在哪一边？中国在我的沿岸有3000架喷气机，而我只有两架没有武器的飞机。你还要我参加战争吗？


跟美国一起练习会使我们合作更完美？什么更完美？这是送死的完美机会。”


也许对于奥巴马和希拉里来说，他们希望每一个视图被他们怂恿去对抗中国的国家都是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的机器人国家，而根本不考虑即使是小国，其国民也是要考虑生存，发展，柴米油盐。


土耳其已经向俄罗斯反水，菲律宾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投向中国怀抱的国家，美国糟糕的外交政策和不切实际对抗中国的期望，正把越来越多的国家推向中国，这是毫无疑问的。


外交是菲律宾内政的延续


同样是凤凰台的专访问答里，杜特尔特说过：“我的国家很穷，我在6年总统任期内必须做一些事情。我必须向菲律宾人民证明，他们没有浪费他们的选票，他们可以期望在我六年任期内生活得到改善。


我不期望奇迹发生，但或许我祈祷的奇迹是，中国将决定真正帮助我们，并持续下去。帮助我们强化国家，至少让菲国国民都能吃饱肚子。”


“得益”于美国二战后给菲律宾山寨的“民主制度”，菲律宾现在是整个东南亚同等体量的国家中最弱的一个，没有任何成体系的国家工业和支柱产业，国会里300多个议员，代表着300个不同的世袭政治家族和割据势力统治菲律宾。


菲律宾大的家族有马科斯，阿罗约，阿基诺，拉莫斯，奥蒂加，辛松，霍森等等，每个家族都有自已的地盘。


地盘在伊罗戈斯省的马科斯整整当了21年的总统，直到1986年革命爆发才结束。


拉莫斯是在1992年到1998年担任总统，他家族世代为官，同时他又是马科斯的表弟。


阿罗约来自马卡帕尔加家族，她爹是前总统马卡帕尔加。


奥蒂加家族永远占着拉尤尼恩省的政权，2001年省长，省议员，市长选举，他家参选11人，很民主的当选10人，到今天也无人能撼动。


辛松家占据伊罗科斯省，查维.辛松可以指定省长，他弟弟是副省长，儿子是省议员，侄女是维甘市市长，妹妹是市议员……


霍森家盘踞在纽瓦怡西哈省，投票时遇到霍森家的人，老百姓就自觉写上得了。


这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民主国家，他们就是民主。


这也是很多人孜孜以求的贵族精神，他们就是贵族。


即使是杜特尔特，也不例外。杜特尔特老爸是达沃省老省长，杜特尔特自己在1988年就出任达沃市市长，然后，把位置交给女儿，根据法律，三年后他又当上市长。


而杜特尔特能够当上菲律宾总统，跟他在达沃市的扫毒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年在达沃市，杜特尔特采取了一系列强硬措施治理达沃市治安。包括青少年宵禁、禁止街头饮酒、轻罪快判、加强警察权力、增加摄像头等。


杜特尔特曾亲自骑着摩托车，率领着全副武装的车队在全城巡逻。在他执政期间达沃市犯罪率剧减，经济出现活力，人口也大量增加。


而他在达沃市对于毒贩的打击，真正使得他赢得民心，走上总统宝座。


菲律宾目前已经是一个世界毒品的大中转站，目前至少有13个跨国贩毒组织及175个地方贩毒集团在菲律宾运作。


近几年来，冰毒因为其简易的生产流程和相对低廉的价格，成为了菲律宾毒品市场的畅销品。东南亚和台湾、香港、大陆的贩毒集团都将生产基地设在菲律宾。


大量毒贩带来的后遗症是菲律宾不可遏制的海量吸毒人口。根据央视记者水均益对杜特尔特的采访，他亲口承认菲律宾国内的吸毒者很可能已经接近400万，相当于全国总人口中每25个就有一个瘾君子！已经完全达到万众吸毒的感觉了。如此高比率的吸毒人口，意味着这个国家的秩序已经无法按正常运转。


今年6月30日，杜特尔特登上总统宝位之后便下令开展全面的扫毒战争。菲律宾国内用“尸横遍野”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每天都有涉毒嫌疑人被枪杀在马尼拉街头巷尾。7月1日到8月14日上午，计有592名毒贩嫌疑人被干死，8000多名毒贩嫌疑人被警方逮捕，51万9480名吸毒者及3万4763名毒贩投案。


这场对毒贩的战争，对于杜特尔特而言，不但是凝聚民心，扫清国家障碍的必要措施，更是通过“禁毒”这一行动，协调和统一全国行动，清理贪腐势力，破除菲律宾“政令不出马尼拉”的必要措施。


因为参与制毒贩毒的，很多是背景深厚的当地豪族势力和政治势力，要推行削藩，只能是扫毒这个全国公认的切入口，如果说杜特尔特一开始打着的就是“我要推行中央集权，削弱那300个家族的势力”，估计早就被那些世袭家族联合起来一起绞杀了。


这也是为什么杜特尔特面对西方对于在扫毒行动的侵犯人权的指责如此激烈反应的缘故，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重振菲律宾唯一的出路，如果他的这个内政得不到西方的支持，那么他只能从外交的角度去争取非西方大国的支持。


所以也可以说这个他这次出访，实际上是菲律宾内政的一次延伸。对于夹在各种政治势力中的小国领导人而言，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别说要推行改革，很多时候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


熟悉的套路，政变与暗杀


菲律宾总统府9月20日表示，根据菲律宾内阁成员消息，一些菲裔美国人正在策划明年1月推翻杜特尔特政府，目前总统府已获得政变分子名单，将展开调查。


菲律宾总统府新闻处秘书马丁·安达那在记者会上表示，“无论是谣言还是确凿信息，我们都不会任其发展。这是违法的，是在煽动叛乱。这以前也发生过。”


安达那透露，是在纽约访问的菲律宾阁员近日提供的消息，政变计划的背后是一群菲律宾裔美国人，他们计划要在明年的1月将杜特尔特赶出总统府。


安达那指出，目前总统府已从美国获取确切消息和相关政变分子的名单，但暂时不会向外界公开。安达那称，目前还不知道该组织是否有基金支持。


9月初菲律宾枪械走私集团落网嫌犯WilfordPalma的供词，最近他们的一个“大客户”订了一大批枪械零件与套件，但在交货之前被警方截获，而对方订枪正是为了刺杀杜特尔特。


而一些菲律宾媒体人近日也收到短信，号召他们参加“让杜特尔特下台”的活动。


短信写到：“让我们团结起来，让我们因反对杜特尔特而联合。请参加今天在‘人民力量’纪念碑的集会活动，让我们呼吁杜特尔特下台。这是个持续的活动，请转发。”


菲律宾“人民力量”革命曾推翻前总统马科斯的独裁统治。前总统阿基诺1983年在马尼拉机场被支持马科斯的士兵暗杀。暗杀引起民众愤怒，最终演化成革命，领导者是阿基诺的妻子科拉松。1986年，“人民力量”革命将马科斯赶下台。


菲律宾许多人认为，当时的“人民力量”革命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背后有美国力量支持。据美国自己已经解密的相关档案也显示，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多次参与到颠覆和推翻东南亚政权的行动中。


杜特尔特这次出访，不单像之前菲律宾官方说的那样考虑购买中国的武器，更有可能向中国请求培训总统的安保人员。如果四天访问行程结束之后出现类似的消息，那么意味着菲律宾将正式交上投名状。


对于中国而言，这估计是今年外交史上比较重大的一次收获了。


在美日遏制中国的计划里，越南和菲律宾是整个南海周边的两个臂膀，能断掉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同样不足为患。


同时，在水均益的专访里，杜特尔特表达了对参与中国一带一路的强烈愿望。很多东南亚国家还在犹豫中的时候，这个昔日跟中国有争议的国家却率先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而实际上，中国确实与菲律宾经济有着不少的互补性。


首先，菲律宾不是伊斯兰教国家，而是天主教国家，中国在菲律宾投资，与其他南海穆斯林国家相比，文化冲突小，菲律宾周边的印尼，马来西亚，在历史上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其次，菲律宾国内劳动力丰富，并且平均教育素质要高于周边穆斯林国家，这些年轻的人口，对于承接中国的低端制造业，将是完美的，最重要的是菲律宾的地缘态势不像越南一样。


如果我们把大量的产业转移到跟我们有陆地接壤的国家，像越南之类，一旦使其培养起一个强大的经济，对于中国本国的安全和国家利益，将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在接下来的时间这位菲律宾的新总统将带给我们什么新东西，我们将听其言，更观其行。


或许，一个新的投资目地的即将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