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著简略地解读北京的意图。我以为,由于完全不信任蔡英文,以及她所领导的民进党,甚至亦已不信任台湾的民众,北京并不期待蔡英文的任何语言,反而嚮往对台湾展示两岸真正的差距,让台湾真正理解她自己的处境。
上回採访苏起时他的一个说法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马英九创造了两岸深度和平,却反而让恐中、反中的台湾人认同升高到历史顶点,因此北京希冀让台湾重新温习一下何谓两岸对峙。
简单地说,对北京而言,马英九八年的两岸,台湾人的表现,颇像我们描摩一个人的卑劣行径时的用语,就叫「犯贱」,亦即,对他愈好,他却叫嚣、嫌恶地愈加厉害。那麽,「温柔」显然是错误的,愈是温柔,却愈被人踩在脚下,愈吐你口水。唯有握起拳头,把肌肉露出来,那人才懂得害怕。
这是北京对蔡英文将标准拉到那麽高的原因,它拉高到了蔡英文完全做不到的地步,即要她承认「两岸同属一个中国」,蔡英文若说了出来,等于政治自杀,那麽,「好,你不说,咱们走著瞧」这句对白,才是北京要的。
北京正在酝酿一次战略反转,倒不是将「和平统一」最高方针作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但「和平」必须搭配「战争」,用「边打边和」的方式,才足以对台湾发生效应。
这个战争不必是军事的,而主要是经济的,而经济也不是显然的制裁,而是不著痕迹地将台湾享有的两岸优惠逐步删减,让台湾开始失血,让民意开始去对付蔡英文的执政集团。而当台湾感受失去大陆的经济温床,是多麽的痛苦后,台湾才会重新认清,「和平发展」是多麽地珍贵。
这是一种其实略带著荒谬的悖论,但却完全符合人性,亦即:「和平不是在和平中感受,而是在战争中领悟」。各种隐性的、变形的战争,正是北京此刻所冀求的。北京开始理解后藤新平统治台湾时对台湾人性格的解析,台湾人「要钱、怕死、爱作官」,不抓到死穴,台湾人不懂得惧怕,北京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