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6日,台湾将开始一轮新的大选,民进党获胜已毫无悬念。从今天起,国民党可能要经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低谷,并做好长期成为在野党的心理准备。
尽管我对民进党的价值观有相当多的认同,但情感上还是不希望该党获胜。即使我能够理解台独的理念,但内心还是接受不了台独的事实。对国民党即将到来的落败,我或多或少有些惋惜,甚至还有点伤感,一方面是被长时间洗脑的缘故,另一方面是有过一次个人难忘的经历:十多年前我在德国参观一个展会。看到台湾展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我连忙走过去和参展的厂商代表打招呼。这是一个不到30岁的女孩,当她知道我来自大陆后,态度异常恶劣,一口一句:你们中国人如何如何,我们台湾如何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并表现出很强的优越感和排斥感。我没有过多反驳,但内心一阵阵冰凉。我内心在问:难道搞台独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教养?从此我对台独人士再无好感。
由于有了这样的情感,所以还是希望大陆能够出手帮国民党一把。虽然以前几乎都是帮倒忙,但大陆其实手里握有不少好牌,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习马会算是迈出了正确的一步,可惜只是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深入。如果大陆能主动宣布导弹不再对准台湾,起码对国民党能起到加分的效果。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姿态而已,导弹弹头移开目标与重新对准目标,也许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如此大的顺手人情干嘛不做?我内心一直在期盼,可惜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生。
不可否认,在马英九当政期间,大陆还是端出了大量的“牛肉”给台湾,例如进口来自台湾南部的农产品和水果、开放赴台旅游和服贸协定的实质性让步等,但台湾人并不十分领情,甚至对大陆的厌恶感越来越深。一次和台湾的一位作家吃饭,她说了一句话:“我是国民党的支持者,本来是支持两岸统一的。但在大陆时间越久,我越来越不希望台湾和大陆统一了。”我问为何?她说:“大陆人除了讲金钱利益,还有什么?”我一时语塞。
这也许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人与人之间,最低层次的关系是利益,往上是情感链接,最高层次是价值观的认同。用利益来维系双方关系是最不牢靠的,得到利益时可能嘴上会说好,但没准心理在骂“这个250!”。一旦没有利益了,马上就会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通过感情来进行关系的链接,这要比利益高明了不少,至少会让对方不反感。但是,感情链接也有一定的不足:如果只是讲感情,对方没有获得利益,这种感情也无法长期维系,最有可能的结局是双方关系逐渐变淡,除非一方是玩情感的高手。因此,在讲感情的同时,最好有利益输送。
最理想的关系是价值观的认同。试想一下,如果相互认可对方的理念,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打动对方的心、每一个想法都让对方内心暗暗点赞,这样的关系才叫骂不走、打不散。一个社团、一个政党之所以有凝聚力,无非是靠价值观和理念认同。
人与人如此,国与国、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不例外。如果单纯把“牛肉”端给台湾,并不能获得台湾人的情感和心理认同。虽然大陆暂时无法和台湾人做到价值观认同,但至少要学会和台湾人博感情。谈感情首先不能搞恫吓,这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某些法律看似非常必要,但却造成了对方由衷的反感。打个比方,你追求一位漂亮的姑娘,遗憾的是遭到对方拒绝。如果你说:“不嫁给我也可以,但是你要敢嫁给别人,我就会打断你的腿。”想想看,对方的心理是什么?“莫非我遇到了流氓?”
其次要学会对方的话语体系,让对方感到亲切。但最重要的是言行一致:如果嘴上和对方示好,而手里握着一把尖刀指向对方,好感从何而来?把刀收起、好好说话有那么难吗?当真想和一方示好,首先要往回看自己的身体语言、情绪和态度。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真诚的眼神。
蔡英文胜选,已经成为定局。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是,如何更好地面对一个内心并不喜欢的人。猛然过分示好不可取,只会让对方无所适从;给对方更多的牛肉,更是肉包子打狗,人家根本不会领情。与其一味讨好,还不如从自身改变做起。第一,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继续维持与马英九政府时期同等水平的关系,不因执政党的改变而挤压对方的国际空间,避免对方恶感的加深。简单来讲就是不挖对方的外交墙角、和对方抢外交关系。第二,既然两岸关系的底线是“九二共识”,即一个中国的立场,双方各自表述,那么必须改变此前自相矛盾的做法:反对台独,却允许对方以台湾的名义加入国际组织;希望对方守住“中国”的底线,而对方一旦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参加某个会议或体育活动,大陆立马进行抗议并退场;最可笑的是,大陆某些同胞看见中华民国国旗,居然如临大敌,恨不得抢走烧掉。其实,这样的台湾同胞视自己为中国人,只是认为治权不同而已。既然都是中国人,何必如此深仇大恨?如果今后大陆能展现出更大的雅量,不仅会得到台湾同胞的好感,而且能赢得国际社会的尊重。再打个比方:如果某人在公共场合闹场,你不是拂袖而去,而是一笑而过,周围人对谁的好感会更多一些?
改变别人,先从改变自己做起。这样的改变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伤,恰好相反,只会频频得分。润物细无声的改变,一定会让台湾同胞体会到善意、感受到兄长般博大的胸怀。只有这样,台湾人的感情才会向大陆一点点靠近。要想做到这一点,亟需要改变传统的主权观念,把主权与治权分开,两者不应混为一谈。
我突然在想,当年展台上的那个台湾女孩,如果有机会看到这篇文章,是否能感受到大陆同胞的一番善意?
虽然我对台湾女孩的态度很关心,但最关心的是,我这番善意和苦口婆心能否不被认为是煽动和攻击。最正能量的一篇文章,希望在痛下杀手之前多留几分钟时间来静静感受一下笔者的善意和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