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微消停了几天之后，美国媒体这两天又惊乍了：根据最新的卫星照片，中国在人造永暑岛上兴建3千米飞机跑道似已接近尾声，很可能比美军原来猜测的今年底投入使用提前。美方担心的南沙人工岛“军事化”似乎不可阻挡。

　　根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亚洲海洋透明项目”（AMTI）发布的“数据全球”最新卫星照片，面积2.74平方公里的永暑岛正在铺设3千米的飞机跑道，并在地上做标志，停机坪和滑行道也在铺设中。港口已部分完成，有9个停靠位。此外还有两个直升机起降台、10个卫星通讯天线、一个可能的雷达塔在建中。

　　在另外一个人工岛赤瓜礁，两个可能的雷达塔在建中，还有两个直升机起降台和3个卫星通讯天线。港口已初具规模，此外还有灯塔和小型太阳能发电场。

　　虽然中国宣布部分人工造岛项目已告完成，但显然岛上设施的建设正加紧进行。CSIS亚洲安全问题专家葛来仪（Bonnie Glaser）分析，近期看中国的岛上设施建设有可能暂停，因为南海的台风季来临，而且习近平9月即将访美。她认为，秋天的时候，中国很可能会重新开始建设这些人工岛上的设施，但至少在今夏，两国还有就此进行对话的机会。在中国看来，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追赶以前别国已经做的事情。

　　美国官方和媒体对中国不听美方劝阻，加紧南海人工岛建设，可谓又急又气。刚与中方进行过战略对话的美国常务副国务卿布林肯上周五将中国在南海的行为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为相提并论，称这是“美国和盟友团结一致反对的单方面、胁迫式改变现状的违法行为”。

　　美军参联会主席邓普西1日发布的2015年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将中国与俄罗斯、伊朗、朝鲜同列为对美国国家安全利益构成威胁的国家，并称美国与大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虽然低但在增长中”。

　　这份报告说：“我们支持中国崛起，鼓励它成为更大国际安全的伙伴。然而中国的行动正给亚太地区增加紧张，例如它对几乎南海全部的声索与国际法不一致。中国还以进攻性的造地行动，使之得以在关键的国际海洋线部署军力来应对。”

　　另一方面，中国从7月1日开始实施的“国家安全法”对中国的核心利益有了更明确的说明和界定，保护国家安全的范围涉及太空、深海和极地。毫无疑问，南海的安全与中国的国家安全利益息息相关。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2日表示，不了解美国媒体报道的飞机跑道建设接近尾声的具体情况。中方已经介绍过，根据既定作业计划，中国在南沙群岛部分驻守岛礁上的建设已于近日完成陆域吹填工程，下阶段中方将开展满足相关功能的设施建设。这些建设主要是为各类民事需求服务，也包括满足必要军事防卫需求设施。

　　美国所以对中国在南海造岛和建设军事设施忧心忡忡，商业航行自由只是托辞，这从来就不是问题。美方担心的是中国借助南沙前哨的立足点，扩大投射能力和辐射范围，将来可能约束美军舰机在南海的航行自由。说到底，还是美中两强在西太平洋地区战略部署和军事存在的博弈。这种为了自身国家利益而“硬碰硬”的事情在美中战略竞争性日益显着的今天不足为奇。

　　问题是：美中两国是否应该放任这种“硬碰硬”？有没有可能找到相互包容之道？近期有不少战略家提出他们的看法。

　　首倡中国“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概念的美国前副国务卿、前世界银行行长佐立克（Robert Zoellick）2日在澳大利亚发表演讲指出，美国应当与中国一起，领导亚太地区的变化。他强调的是，美国带上中国发挥领导作用，领导的主体仍然是美国。他说，中国面临着战略抉择，中国从美国领导的亚太安全秩序中获益匪浅，如果中国寻求将美国排除在外的亚洲安全秩序，就会面临抵抗，并可能唤醒旧的地缘政治对抗。如果中国的世界秩序概念是基于像历史上那种中央帝国与附属国的关系，将会与美国领导的亚太安全架构产生紧张。

　　与佐立克誓言保卫美国在亚太的主导作用相比，澳大利亚作为美国的安全盟友与中国的经济伙伴，其战略家的观点或许会更客观一些。

　　1988年到1996年担任澳大利亚外长的埃文斯（Gareth Evans）呼吁美中双方控制过激言论，处理南海紧张。他发表文章指出，美国应当尽量平和地接受中国经济和军事增长的许多方面，一个关键的痛苦现实是，美国必须接受亚太力量平衡的重大变化已经发生，美国毫不含糊的超霸与单边能力的日子已经结束。

埃文斯指出，批评中国造岛的人应当明白，即便没有领土争议，在国际法之下中国有权在偏远的岛礁建设人工岛和跑道，虽然这种建设必须用于“和平目的”，但未必要完全排除军事存在。美国不能也不应试图制止这种行为。美国应当表明的是，造岛行动不能提供新的领土主张和专有活动的基础，除了在设施周围设定500米的“安全区”之外，没有12海里领海和200海里专有经济区的权利。

　　埃文斯认为，美国在军机有权进入200海里专有经济区方面回击中国的说法是合法的，但同样应当冷静下来。为了化解紧张，美国应当减少在中国专有经济区内的侦察活动，更多依靠较少侵略性的手段。

　　一直主张美国应当与中国在亚太地区分享权力的澳大利亚国防部前高官、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战略教授怀特（Hugh White）指出，美国过去数月的强硬谈话，完全不能改变北京对南海的坚定政策。华盛顿若继续以这种方式和实力日益强大的中国打交道，效果可想而知。很明显美国需要采取新的方式。长久以来，大多数美国政治领导人和决策者都低估了中国实力的增长，和中国要以其实力在亚洲争取更大领导角色的决心。

　　怀特日前发表文章建议，亚洲新秩序的最理想模式是，美国和中国分享影响力并相互平衡。美国将后退一步，不再是区域唯一领导者，却继续在亚洲的战略和政治事务维持重大角色。中国将前进一步，享有比封建时代以中国为中心的秩序崩溃以来更大的领导角色，不过其势力将受到美国和其他区域强国的平衡与限制。

　　怀特表示，避免中美战略竞争升级和两国经济的相互依赖使他们有可能寻求可以持续的“暂时妥协”，美国退一步、中国进一步的新秩序是有可能实现的。不过这需要细腻的外交技巧。除非华盛顿认识到问题的重大，并了解不能重演冷战来解决这个问题，外交努力才可能开始。